歲月留痕 天國可有乒球乎？ 一一憶才女二、三事

文/張險峰

大千世界，蕓蕓眾生?？倳袔孜蛔屇汶y以忘懷的人。才女，便是其中一位。

彼時，她身著一襲水兵式牛仔服，戴一頂鮮紅色水兵牛仔帽，腳踏半高跟條色牛皮鞋。紅唇，紅指甲；高雅，挺括，氣質不凡，有一股令人望而生畏，可望而不可即的氣場。

此時，她視我為無物，我側目她為高傲的公主，不可輕視的女神。 天壤之別，互不相干。

不知怎么的，后來卻有了交集。大概緣于彼此喜歡打乒乓球。 打乒球的潛意識是希望對手之間勢均力敵，旗鼓相當，或抽削得宜，配合默契。如此才能盡興發揮，樂在其中?？刹排那蚣嘉瘜嵅桓夜ЬS，屬涂鴉起步階段。和她打球，球技稍好的球友雖表面佯裝應付，內心卻不很情愿。但懾于她的強勢和架勢，也不得不善始善終，以求和諧和心安。

有次，按時間排序輪到我與她同時上場。我想找個理由空場，表示可以讓給別人先打。我知道這樣做很不地道也很不禮貌，但也是出于無奈。雖然我的球技高不了她的一篦片。 這時，從球桌對面突來傳來她的重音：老張，別想溜，你必須跟我打！

我猛然醒悟，這場球是非打不可以。想溜，那是白日做夢。我不得不悻悻地拿起球拍，強裝作勢一番，免得引起她的懷疑和不滿。 球終于打了起來。這一打，不管情不情愿，高不高興，光陰荏冉，一晃便有好幾個春秋。 她打球很特別，也很出彩。在揮舞球拍的同時，她的身姿也隨之翩翩起舞，彼此交融合一，相得益彰。

讓人難以分辨在打球還是在跳舞。更有甚者，時而引亢高歌，時而發出一聲嗨。不知情者還以為是梁山好漢下山來，讓人驚詫莫名，魂飛魄散。原來，此時的她，已進入了神形奮起，盡情揮灑，如癡如醉的極樂境界。 看得多了，我們也跟著她情不自禁地嗨了起來，她會回你一個燦爛的笑。

似乎記得有一次會組織了乒乓球賽。才女也踴躍報名參加了。她雖然連敗了兩場，但仍得了第三名。因為她這個年齡段的參賽者實際只有三名。她能得第三名，當之無愧。貴在參與，樂在其中，名次并不重要。 在不斷堅持練習中，在切磋學中，她的球技也不斷進步和提高。樂于與她打球的朋友也多起來，共同的語言和愛好也多起來。

她偶爾說起自己的事業和奮斗，她曾因工作需要到過我的故鄉武漢。她對武漢的印象很好。 彼此熟稔后，大家也逐漸喜歡上了這位來自東北，豪爽直率，愛憎分明，敢說敢為，傲岸不羈又不乏誠懇善良，樂于助人的好會員。

 最近一年，我因打球或因其它運動過度，右肩疼痛不已，有幾個月閑了下來。在老伴的屢次勸導下，我開始學習跳舞，實踐邯鄲學步的招數。

我是個舞盲，從未跳過舞，加之笨手笨腳，屢現其丑。丑媳婦怕見公婆，自慚形穢，多次不愿上舞場。除了老伴，帶我跳舞的人少之又少。一場舞會幾小時，跳得少，枯坐冷板凳的時候多。

這時我想起了才女，她不是很會跳舞嗎？

對,找她去。 才女就在舞場的另一邊排序打球。

"才女，請你來教我跳一場，好嗎?"我鼓起勇氣邀請她。

我的想法是，我曾經不計你的球技(？)陪你打球練球，這回該輪到你陪我帶我跳回舞，你總不會拒絕吧？

果不其然，她爽快地答應了。她迅即放下手中欲試上場的球拍走了過來，牽起我的手，應著音樂節拍，邊帶邊教，邊走邊跳。

她的舞姿流暢自然，這在多次打球時欣賞品味過。

她教我時規范靈活，一招一式分明連續，即鏗鏘有力又不乏圓潤柔婉。她的引導教誨話語不多，重在示范和點撥。她似乎沒有批評過我，肯定和鼓勵諸多。

"很好，有進步，加油、、、" 在她把批評化為鼓勵的教導下，我漸次丟掉了懦弱和自卑，增強了信心和勇氣，進入舞場，再也不畏首畏尾扭扭捏捏了。

想來這世界真奇妙。昨天你幫助了別人，今天別人也會來幫助你。如果昨天你對別人不屑一顧，今天你有難處別人也會冷落你。因果效應無時不在，非親歷不會入心入腦也。 此時，我為當初不情愿與才女打球的私心自責不已，也為現在才女不計前嫌樂于助人的大度和豪爽油然而生敬意。須知任何時候都不要怠慢一個在某方面需要你幫助的人，那怕你有多少自私自大自傲或堂而皇之的理由。

這世上，人皆有長短，只有取長補短，互相學習，才能共同進步，相得益彰。

才女，你使我加深了對你的認識，也加深了對文明善良的認識。

 有次閑聊，她說請我幫她一個小忙，我很好奇。 她說："老張，你能不能跟我個書單子？" 原來，她酷愛讀中外名著，尤其是歐洲文藝復興后的批判了現實主義小說。據她說，讀小說是她的酷愛。每讀入神竟至忘了餐飲和晨昏。近百萬字的小說她可以一星期讀完。 我很吃驚，憑她那大大列列的個性，真看不出與文學有什么瓜葛。然而，不識廬山真面目，只緣生在此山中。

才女，有才之女，佩服，我幾乎要五體投地了。 我說，我讀的小說不多，遠不及你的酷愛和神速。開書單，我很為難！ 她的脾氣又來了，幾乎是單刀直入："老張，你別裝，要你開你就開，別像跳舞，扭扭捏捏總是撒開。" 我只好搜索記憶，查查資料，按時完成了她的任務。

雨果、悲慘世界、莫里哀、無病呻吟、偽君子、慳吝人、羅曼羅蘭、莫泊桑等小說。 (余略) 過了幾天，才女碰到我，說我開的書單之書在圖書館找不到。我說，那就到奧克蘭中心圖書館，那里藏書較豐富，分類詳細，檢索較為方便。

再后來，她碰到我，也就沒有再提借書之類的事了，大概多少借了幾本，又在家埋首大師們的文海里不知日月星辰了。 沉醉其中，竟不知老知將至！

大約半年后的2022年12月9日，一個平常的日子卻如晴天霹靂：才女逝世了！ 想不到，這么一個朝氣蓬勃，豁達樂觀，心地善良，自娛自樂的好朋友，好會員，竟在離古稀尚遠之前猝然離世，令人唏噓，也令人惋惜。雖然死去何所道，托體同山阿，但她的音容笑貌永遠存留在我心中，浮現在我眼前。

才女一路走好，天國會有乒球乎？

張險峰寫于紐村奧克蘭 20221224